位于吴头楚尾的黄梅二中校园南面,有一条流经孔垄东向长江的秀水 ,他的名字叫东港。月光下,东港波光摇曳着河岸柳影,也荡漾着教师宿舍的灯光,一曲二胡独奏曲《良宵》①从教师宿舍窗口飘出,整个校园就像浸泡在那静谧的乐曲之中……
一个花甲子过去,好像时光还在《良宵》的旋律中缓缓地流淌……
大雪纷飞的早上,童老师跑步在芳草地的大操场上,浑身大汗淋漓,满头热气腾腾……
上课铃声响了,童老师的几何课,是吹着口哨把三角尺转圈玩地走进教室的……
课外活动,他和班里大个子同学打篮球,抢球时比谁都蹦的高,球一上他的手,只有眼睁睁地看着他灌篮,那个弹跳动作比谁都精彩……
勤工俭学,童老师像孩子头似地带着我们搓泥搭砖烧窑,一身泥一头汗,休息时就靠在树荫底下,翘着泥巴糊的二郎腿看小说,疲倦了就把草帽斜扑在脸上,呼呼哧哧地睡一觉……
从黄梅二中到孔垅镇西我的家走访,一个来回二十里地,童老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稀松平常。星期天、节假日,他像跨门槛一样地不停地家访,班里所有的同学的家景是什么样子 ,他都熟悉得像自己的柴禾落灶门口一样……
童老师高挑的个子,一双灵透的大眼睛,细嫩白皙的好皮肤,在学校那一批青年教师中,他算是出了名的潇洒帅气的英年才俊,加之他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未婚单身,课外就从来没有闲着的时候。传说当时学校有两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单身女老师都有和他走近的意思,他却敬而远之。可他却愿意天天混在小他十来岁的同学堆里,说他是老师不如说他是孩子头,高年级的文体女生和本年级的美女们,课后几乎都是围着童老师转。不知道是童老师磁场的吸引力,还是童老师的童心粘合力,反正他走到哪里,总有一群学生军跟到那里。
童老师的主业是教数学,但他喜爱的是文学,擅长的是体育与音乐。如果说数学,我不会与他投缘,因为我特不喜欢数学。可是童老师的“诗外功”文学和音乐的爱好,对我却很富有吸引力,连童老师看小说吊儿郎当的神态,和跑步时两手在胸前不停地抖动的模样,都隐隐地刻在我的脑子里至今还挥之不去。说”缘分“好像有点抽象 ,其实我和童老师的“缘分“就是个共同的文化天性和爱好的投缘 ,这个投缘 ,也是我后来的人生道路的一个重要节点。从那时候起,我爱上了文学,也爱上了写诗;从那时候起,我从童老师那里学会了拉二胡,从此,二胡独奏曲《良宵》悠悠,以至于成了我后来静好岁月的伴奏曲!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伊始,我初中毕业中考升了黄梅师范,在师范学校就凭会拉二胡进了学校文工团。师范毕业后 ,又凭会拉二胡兼修点文艺创作,进入农村剧团,后由部队把我当文艺兵从农村招到部队去, 再后来,在部队的入党提干当文化干事转业一条龙,一直的继续文化,都是因为我从童老师那里舀来的一点童子功,这点童子功护送着我走出校门、走进社会,踏上部队,走上文化岗位。虽然我没有成为大器的诗人和作家,但作家梦诗人梦却滋养了我一生,让我一辈子都在文化路上追梦。
现在回过头来追索我的文化人生源头,童老师恐怕要算是我文化人生的昆仑山和”三江源”之一。要说感恩,我最应该感恩的是在我青少年懵懂时代的文化奠基人童振华先生。
如今,我也进入耄耋之年,而童老师已近九十高寿,但他却仍旧腰杆笔直,身体硬朗。前些年还听说童老师还在坚持和青年人一道跑马拉松,更令人出乎意料的是,闲暇时光,他还独自骑着自行车在长江大堤上飞跑,一个年近九十的老人,骑着自行车到远远的郊外去伺候他亲手拓荒的一亩三分地的菜园子,这在吴头楚尾的小池镇上,恐怕也是凤毛麟角!
童老师童心不老,潇洒俊朗,且富有诗的情怀——
江西鄱阳湖湿地公园,一望无际,每到秋天就有成千上万的大雁飞回鄱阳湖,这时候童老师的心,也和大雁一样飞回了鄱阳湖。为了不失时机观赏到鄱阳湖宏大的大雁群景观,童老师选择了天朗气清的日子,让孩子们驱车,组成童家军穿越九江绕道庐山直奔鄱阳湖,在鄱阳湖的广阔无垠的沼泽地上,他和他的童家军们一起,对着浩瀚的天空和遮天蔽日的大雁,打起”哦和“为大雁群迁徙壮行色,为大自然的美妙绝伦号叹,这是何等的浪漫情怀!
童老师寄情山水,亦常有诗词问世,其文笔优雅,词藻华丽,品味高俊,风骚不减当年。如前年童老师在朋友圈里发了一首他五十岁生日时师生们聚会的咏怀诗,就在“初中师生群”里引起了一石激起千层浪的反响。且看童师诗一首——
大道高楼望不遮,小河击水碎流霞。
在童老师九十华诞来临之际,我作为童老师的不才学生,理所应当赋诗一首,题名《憶童师》,以作顶礼。但因疫情阻隔 ,只作云拜贺寿词奉上:
岸柳复青春,
鱼池②醒冰凌,
东港机帆声去远,
二胡悠悠流情声——
书本背在手,
好梦枕酣衾,
几何角尺转圈玩,
代数函数无限心!
球场亲兄弟,
讲堂复师生。
家访当作亲戚走,
弹跳投篮拼输赢。
鄱阳望归雁,
人生马拉松。
落拓不羁一辈子,
到老修得诗句精。
江滩种园圃,
杏坛瓜果新!
得意桃李布天下,
万里云霞影师魂。
八方奔吴楚,
磕头谢师恩。
耄耋鲐背重逢时,
再拜期颐老寿星!
作者简介
王金海,黄梅县孔垅镇七里湖人,黄冈市群艺馆原任馆长,高级研究员。